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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23日 星期五

好萊塢強片 同志戲分輕

好萊塢強片 同志戲分輕

http://worldjournal.com/bookmark/23431024--

娛樂新聞組/綜合報導

August 23, 2013 06:00 AM | 1361 次 | 0 0 評論 | 0 0 推薦 | 電郵給朋友 | 打印
好萊塢同性戀反歧視組織GLAAD在發布報告表示,去年僅有不到15%的好萊塢大片安排同性戀的角色,且戲分都不重。
中央社報導,GLAAD發言人表示:「電影是影響美國文化的一大力量,也是我國最大媒體出口產品之一,高成本影片中缺乏男女同志、雙性戀者以及跨性別者(LGBT)的情況必須改變。」
GLAAD調查20世紀福斯影片(20th Century Fox)、派拉蒙(Paramount Pictures)、索尼哥倫比亞(Sony Columbia)、環球影業(Universal Pictures)、迪士尼(Walt Disney Studios)及華納兄弟(Warner Bros)等大型製片廠的影片,編纂這份報告。
據報導,這是GLAAD首份「片場擔當指數」(Studio Responsibility Index)報告,根據報告,2012年上映的101部大片中,完全沒有跨性別者的戲份,只有14部安排女同性戀、男同性戀或雙性戀的角色。
報告進一步分析同性戀角色發現,男同性戀角色占56%,女同性戀角色占33%,雙性戀角色占11%。
GLAAD發現,喜劇片比較會出現同性戀角色,比例超過三分之一。21部劇情片中,只有一部有同性戀角色,比率為4.7%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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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19日 星期一

德國出生證明 增加第三性別

德國出生證明 增加第三性別
德國出生證明從今年11月1日起有重大變革,新生兒性別欄除了男和女兩種性別,將新增代表中性的空白選項,以便出生時具有雙重性徵的人,長大後可自行決定當男人或女人,甚至終身當中性人。德國將是第一個採取這種措施的歐洲國家。
德國國會今年5月17日修訂「公民狀態法」,但媒體近日報導相關新聞前,出生證明選項的革命未引起注意。不過,德國在出生證明增加中性選項的做法還不夠完備,因為護照等重要證件通常要明示持有人為男性或女性,性別標示必須配套改變。「德國家庭法期刊」建議政府,中性人的護照性別以X代表。
國際同性戀、雙性戀、變性人、中性人協會歐洲分會政策主任艾吉斯表示,歐盟雖然2010年就公布變性人和中性人的研究報告,各國在改善性別認同歧視方面進展有限,德國的新措施將對歐盟帶來更大壓力。
比起鄰國,德國算先當先進,可是政府措施常被批評落後民意。例如,74%德國人贊成同性結婚合法化,但德國政府尚未允許同性合法結婚。有趣的是,德國同性戀伴侶報稅時擁有的權利和一般夫妻沒兩樣。
澳洲早在2011年就開始讓公民在護照性別欄選擇X,紐西蘭去年跟進;平權運動人士表示,澳、紐的做法有助減少變性人、中性人受到歧視。尼泊爾今年稍早開始核發「第三性」身分證件,獲得平權運動人士好評。另外,瑞典國家百科辭典最近增加代表第三性的新字hen。
【2013/08/19 聯合晚報】http://udn.com/


全文網址: 德國出生證明 增加第三性別 | 國際萬象 | 全球觀察 | 聯合新聞網 http://udn.com/NEWS/WORLD/WOR4/8106075.shtml#ixzz2dnVr4lq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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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18日 星期日

中國好外婆 90歲力挺同志孫 手舉反歧視,爭權利

中國和你想得不一樣了,外婆也不是只有保守的那種樣


影片 >> 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OMELYNqpcNs  (這簡直超激淚)


90歲外婆支持同性戀外孫 思想開通獲稱讚

www.yn.xinhuanet.com  2013年08月18日 11:46:11  來源: 福州新聞網

外婆 同性戀外孫
視頻截圖
外婆 同性戀外孫
視頻截圖
 
新華網 新聞連結 >> http://big5.xinhuanet.com/gate/big5/yn.xinhuanet.com/newscenter/2013-08/18/c_132640394.htm


13日,一段90歲外婆支持同志外孫的視頻走紅網絡,受到廣大網友關注,被網友封為“中國好外婆”,更是有外媒報道了這則消息。記者觀看視頻後發現,視頻中外婆原來是位福州人。


她比父母更加懂我

  

視頻的開頭,一位慈祥的老人家手拿“反歧視,爭權益!”的硬紙板坐在藤椅上,緩緩地開始敘述。

  “我今年90歲了,我的外孫@木頭宅是同志。他很孝順,也很懂事,我很疼他。希望他找一個男朋友,過幸福的生活。”視頻中,外婆用福州話,將對外孫滿滿的祝福,傳達給每一個看視頻的人。

  老人的外孫阿木是生活在福州的一名28歲的工程師,“外婆通過視頻表達對我的支持,讓我更有勇氣放手去愛。”

阿木說視頻是自己母親在上周末拍攝的,“我是在2012年對父母坦白性向,剛開始他們不接受。”讓他意外的是,自己的外婆竟然在聽到消息後全力支持他,“她甚至試著勸說我父母接受我的性向。”

  而外婆願意拍視頻公開支持自己,更是讓阿木感嘆,“她比父母更加懂我!”阿木說,拍攝這個視頻意味著外婆要接受來自親友的壓力,以及許多陌生人的質疑,可是外婆還是義無反顧的支持他,這讓阿木在微博上寫道,“我已經得到了太多太多,還有什麼事值得悲觀?”


  視頻發出之後,受到的反響遠遠超出他的想象,“有點擔心外婆會因為露臉受到傷害。”阿木說,外婆的支持讓他能積極面對生活,也希望一些反對同性戀的人不要言語傷害外婆。


網友稱讚“中國好外婆”
  
這一視頻通過@同性戀親友會發布,立刻引發了廣大網友的討論,截至記者發稿,該條微博已有近六百的轉發量,而視頻也有五千多的點擊量。


  網友@阿強同志:“看了90歲姥姥錄的視頻,才懂得什麼叫雲淡風高!必須膜拜!”網友@她說_she-said:“中國好外婆!!”網友@笑巴熊:“好慈祥的外婆。”


  也有部分網友提出了反對的聲音,網友@隨了的風認為,同性戀是個人自由,但是沒必要宣揚。


“中國好外婆”的影響力不一般


阿木外婆的視頻是在@同性戀親友會的鼓勵下發出的,他們在微博表示“這應該是國內最大年齡公開支持同志的親屬了。”


  據外媒報道,@同性戀親友會的工作人員阿強表示,他們一直在為讓更多的人接受同性戀而努力。而在外媒發布了阿木外婆的新聞報道後,阿強更是在微博上感嘆,“中國好外婆的影響力不一般啊!”


= = =

  

1993年,世界衛生組織把同性戀從公認的精神病名單中去掉。

1998年,美國心理學會和美國精神病學會公開聲明反對同性戀轉變治療。

2001年,《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标準》第三版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名單中剔除。

(新浪網)


2013年8月13日 星期二

我真的很愛周迅

新華網大圖版http://big5.xinhuanet.com/gate/big5/news.xinhuanet.com/photo/2013-08/14/c_125166448_2.htm



周迅拍半裸寫真挺同志書籍 黃秋生打赤膊搞貼身依偎





影劇中心/綜合報導
香港歌手何韻詩、黃耀明日前為了爭取同性戀平權和宣揚大愛精神,為同志組織推出的新書《大愛同志》做宣傳,還特別邀請黃秋生、周迅幫忙拍攝宣傳海報,當中2位影帝影后看似裸著半身,並運用眼神傳達故事,相當吸睛。

▲▼黃秋生(左)、黃耀明、何韻詩和周迅為同性書籍拍攝寫真。(圖/新浪娛樂)
據媒體報導,何韻詩日前為同性戀組織「大愛聯盟」的新書做宣傳,提倡真愛不受性別限制,而在標榜「All4Love-同為愛」的寫真海報中,她的嘴巴旁邊畫有「Love」字樣的鬍鬚,和影后周迅玩借位相吻。而黃耀明則找來影帝黃秋生幫忙,兩人打赤膊相擁,並在臉上用繽紛的顏料表達訴求,畫面極富美感。
另外,黃耀明對於邀請到影帝感到相當興奮,並透露拍攝寫真之前完全不用熱身,大讚對方能很輕易地帶人入戲,但也對要求對方扮同志感到不好意思,黃秋生還搞笑地回應:「捐出我的第一次給明哥,好多人都等著!」
▲▼周迅、黃秋生的眼神被大讚充滿故事性。(圖/新浪娛樂)


2013年8月9日 星期五

小確幸 集體主義分泌的潤滑劑

很棒的文章,不分享對不起它。

小確幸 集體主義分泌的潤滑劑

台灣小旋風專輯/小確幸 集體主義分泌的潤滑劑
台灣小旋風專輯3之3:小宇宙
大事上委屈了,只容小處做自己,關起門過小日子。小確幸背後不能說的是大不幸,為什麼這人生走得跟自己沒半點關係,每個關頭不是自己所選擇……

圖/幾米
小確幸是屈服的配套措施
新聞說一群青少年打了菲勞被抓,聽警察說了才知台菲鬧不合,打人會變國際糾紛,他們嚇到。我開心幻想他們囧臉問警察:「你是說現在不能打的是嗎?」人家每日的小確幸就是打外勞,這下只好去圍毆小學生。
總行了吧?
「小確幸」,連日本人都看不懂是什麼。典出村上春樹「小而確實的幸福」,而為什麼在台灣發揚光大,台灣人幸福追求不了、非得要減碼才落實?幸福要減到多小才確實?日人《隨筆台灣日子》考據了這個台製日語,台人舉例「趁出差用公司交通費順便回老家」,作者笑「原來小確幸是貪圖便宜」。沒問的是,為何老闆的小確幸是貪圖員工免費加班,貪圖22k方案。該書又說一台灣人假意提離職,想趁老闆挽留時提加薪,所以作者感覺台灣人不誠實。沒問的是,為何台灣員工無權提加薪?為此我咕狗了一下:各國受雇者薪資占GDP約六到七成,2010年台灣薪資低到約占44%,受雇者繳稅則高達所得稅七成。
南韓薪水是台灣兩倍。三星繳稅約占盈餘兩成,是台積電九四年繳稅占盈餘0.26%的一百倍。
在台灣講「小確幸」,像北韓紀實書名《我們最幸福》。
要解釋這種脫離現實的認知障礙,需要《失控的正向思考》。這書介紹了正向思考如何用來歸罪受害者,分化社會,把體制弊端痛苦,歸咎個人悲觀消極。以前「窮人會窮是因為笨或懶」這套洗腦有助我們無視機會不平等;現在則可以告誡都更受災戶樂觀一點就範,「不然你要怎樣?!」
學校洗腦青少年相信自己很差,活該被踩低,不然你就輟學;職場洗腦青年相信自己很差,只值這點破薪水,不然你就失業。然後你就需要一點小確幸。
小確幸是屈服的配套措施,遇阻繞道,想著「只要避開政治,退一步海闊天空」,卻頹然發現無事不政治。是含淚告訴自己「我今天很乖」,在封鎖、控制、停滯中阿Q自憐。
自由人卻自以為生而為奴,只能撿一點奴隸主不計較的殘渣,小確幸其實和抱怨同樣悲觀退縮。
沒有選擇當中的自我解嘲
劈腿是小確幸嗎?
不動聲色收下店員多找的錢是小確幸嗎?
不算。小確幸是沒有道德與政治爭議的安樂窩,所以小確幸毫無意義。
你告訴我你怎樣小確幸,我就告訴你你怎樣折磨自己。
「小確幸」就像小時候媽媽叫你功課寫完再去玩,好,現在寫完可以去玩了,唉。是顫巍巍的平衡,以頭低得恰到好處自豪。委屈得心安理得,那股心酸的自矜。大事上委屈了,只容小處做自己,關起門過小日子。小確幸背後不能說的是大不幸,為什麼這人生走得跟自己沒半點關係,每個關頭不是自己所選擇。
假道學的性道德體制下,草食男關門看A片就是小確幸;貞烈女夜店灌醉自己才有辦法跟人上床,被人撿屍就是小確幸。低薪、過勞,窮忙族,服務業每天站十多個小時,三餐都不定時,人生的滿足就是深夜下班後打包一碗肉羹麵鹽酥雞回家晚餐兼消夜。小確幸是沒有選擇當中的自我解嘲,虐政下的鴉片,對痛苦的防衛否認。不會被查禁,尚可原諒的樂趣。問題只是你能不能滿足,以及這種樂趣看什麼時候會被查禁。
《真善美》小確幸清單
《真善美》小確幸清單:「玫瑰上的雨滴,小貓咪的鬍鬚,亮晶晶的銅水壺,暖呼呼的毛手套,綁著繩線的棕色包裹,這些都是我的最愛。」「當我被狗咬,當我被蜂螫,當我憂傷時,只要想起這些我愛的東西,就不那麼難過了。」
電影《黑暗中漫舞》裡,漸瞎又赤貧、還遭鄰居洗劫的碧玉,反覆排練《真善美》音樂劇,唱著這首〈My Favorite Things〉,金邊襯出人生烏雲之深。龍應台寫滿堂親子看《真善美》音樂劇,父母們溫馨懷舊,兒子無法忍受,覺得假不可言。上一代習慣了被《真善美》那樣的政治宣傳感動,下一代目睹的現實卻是《黑暗中漫舞》:逃避終究無法保護個人。
集權國家的小確幸就是鐵幕笑話。
張愛玲小確幸清單
張愛玲小確幸清單:「我懂得怎麼看七月巧雲,聽蘇格蘭兵吹bagpipe,享受微風中的藤椅,吃鹽水花生,欣賞雨夜的霓虹燈,從雙層公共汽車上伸出手摘樹巔的綠葉。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,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。」〈天才夢〉用小確幸來反襯她「從小被目為天才」而「處處受痛苦」,「現實的社會裡,我等於一個廢物」。
出嫁必修科目:削蘋果、補襪子、織絨線、煮飯洗衣,她不會。人際關係呢?她怕上理髮店,怕見客,怕給裁縫試衣裳。她的自閉是因為以為不會這些事很嚴重,因為她母親以為這些事很嚴重,以為要保持跟別人一樣是嚴重的,結果她一輩子也學不會跟別人一樣。其實世上沒有人跟別人是一樣的,她母親本人就相當不一樣:離婚,出國,跑單幫。母親活下來了,但竟以為要歸功於和別人一樣,而不是不一樣。
母親教她練習行路姿勢;看人眼色;點燈後拉上窗簾;照鏡子研究表情;沒有幽默天才千萬別說笑話。這些偽飾取媚,都是戒懼防備,自我壓抑,白色恐怖,相信做自己是沒有人要理你的,沒有協商餘地。
集體主義以為時尚是追潮流,比賽聽話,聽到名牌下令喊「買」響應最快;炫耀階級財力,如溫莎公爵夫人繡枕格言「人不嫌瘦,錢不嫌多」。說穿了視時尚為新的政治運動,以前扛標語,現在拎名牌,安全感如出一轍。
集體主義不知道時尚態度是敢於脫隊落單,做劣等生。煙視媚行,表現自我,性格、體型、氣質,無論矮胖醜禿老殘窮,都可成為賣點,總之是把「像我這樣的人對美的反覆試誤琢磨,結果為何」給如實穿在身上。
張愛玲已明白,母親指導上進努力徒然令她失衡。〈天才夢〉在自嘲不是天才卻發夢妄想做天才的邯鄲學步大失敗?不,它訴說母愛的親密暴力,母親擔憂她特立獨行「無法融入社會」,可是根本不必融入,已在社會之中,一個人接納我,總有別人排除我,排除我的人後來又接納我,衝突和復合同為常理,循環不已。體制卻利用父母對孩子的愛與擔憂,收編父母做了幹部洗腦孩子。下一代要反抗集體主義,竟要被迫先與父母決裂,若下不了手犧牲人質,遂在這關無言繳械就縛。但是親子沒有自由,彼此就僅能盡責,相處卻受脅迫不敢相愛。
需要的是完整生活的權利
集體主義相信要生存必犧牲自主,結果反而是犧牲自主在危害生存。受控制的痛苦,讓我們壓抑自己、封閉知覺,喪失了感受生活的敏銳,關懷他人的想像力。結果張愛玲當然搞自閉,就算小孩上幼稚園裝乖裝模範,裝一天裝累了,下了戲回家一樣搞自閉。因為集體主義迷信你不裝假就沒得活,所以你累了就悶不吭聲,也沒心思去研究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了。
討還個人價值,就是向集體主義討還所有社會關係。
需要的不是這裡偷一點、那裡摸一點小確幸,而是完整生活的權利。反抗精神。
工作上每個決定,都是一場看似微小的工運。
學業上每個選擇,都是一場學運。
每句話都在考驗你是否相信人類。
放下偽裝和繞道逃避,是去學治理國家技術的第一步。
為你一人有權利能去愛,那才是民主共和的目的。
【2013/07/31 聯合報】http://udn.com/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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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

白先勇──《孽子》而立


http://mag.udn.com/mag/newsstand/storypage.jsp?f_ART_ID=464113

白先勇──《孽子》而立


聯合文學 2013/07/04


今年七十五歲的他,半年居台灣,半年住美國,為了避夏,過兩天就要飛走。訪問前,隨口聊起當年編《現代文學》往事,還是一臉興味盎然,儘管一頭美麗銀雪,體內彷彿還住著一個熱切的文學少年...



【作者/孫梓評】

《孽子》出版迄今三十年,成為一頁傳奇。在它將被改編為舞台劇前夕,小說家白先勇再以作者身分細談一回文本。今年七十五歲的他,半年居台灣,半年住美國,為了避夏,過兩天就要飛走。訪問前,隨口聊起當年編《現代文學》往事,還是一臉興味盎然,儘管一頭美麗銀雪,體內彷彿還住著一個熱切的文學少年。說起話來有條不紊,好笑處便開懷大笑起來。訪問約在他住處步行可至的茶館,他一身輕便前來,且貼心地讓我們挪往較安靜的地下室,點了慣喝茶品,大夥兒也學著點那個茶。訪問後,他與編輯開心聊起崑曲,雖已宣布「封箱」,話匣一開仍餘音不捨──那是他用一輩子去愛的東西,一如寫作。



Q.寫作《孽子》前,您已完成多本精采短篇小說,彷彿做足暖身,畢其功於《孽子》一役;作為台灣同性戀文學先聲,您曾於其他作品獲得啟發,作為書寫《孽子》的養分嗎?
A.其實《現代文學》第一期,我便寫了〈月夢〉,一篇寓言式的同志小說。當時大家對這類題材可說完全是禁忌與陌生的。可見,我早就想要寫一本關於「同性戀」的小說。有一點很要緊,我想寫的,是關於同性戀的「人」。同性戀也是人,只是性傾向不同。我因為對這題目關注,持續思考,也讀很多書。那時我的結論是:同性戀不分時間空間,不分種族、宗教、階梯、文化語言等任何隔閡,是存在於人性中的事實與現實。



當年對同性戀還存在各種禁忌,宗教上除了佛教寬容些,政治上比如納粹或共產國家,同性戀都被視為神經病看待。在佛洛依德以前,同性戀被看作心理變態或精神差異,很重要的轉折是一封佛洛依德寫於1935年的信,有名美國母親,她的兒子是同性戀,想尋求治療,佛洛依德於是回信安慰那個母親:「同性戀固然沒有任何優越性,但也不是一種恥辱。它不是邪惡,不是道德的淪喪,亦不能劃歸為一種疾病。」

大概是1973年,美國精神醫學學會把同性戀從精神疾病的診斷列表中去除,那亦是很大的關鍵。直到現在,已有十四個國家承認同性戀婚姻。

不過我那時候純粹是直覺的,認為同性戀是天生俱來的,從古到今存在的。我作為一個作家,應該寫出人性、人情,儘管有些人更在乎社會變動或其他主題,對我來說,探討人性與人情,是最重要的題目,幾乎我所有小說都圍繞這兩個主題。既然同性戀是人性的一部分,把它當成病去醫治,也從沒有成功的例子,就應該寫、可以寫。

我寫《孽子》,也非狹窄地只講同性戀的人,當時的社會背景,台灣的歷史現象、架構,是另外的一大主題。兩者結合起來,才是《孽子》想表現的。

我後來算了算,清朝《品花寶鑑》後,就沒有什麼專寫同性戀的文學,如果《孽子》有什麼特別的意義,大概就是它是相隔一百多年後的第一本吧。雖然那時候並沒意識到這些,只覺得應該寫。作家最重要的,便是寫出心中的信仰。



Q.既然當時同性戀題材屬於禁忌,發表後,是否遭受各種不同聲音?
A.滿好玩的,這本書也可說是對台灣社會禁忌的一個試金石。在別的地方,也許它會引起很大爭議,但那時候的台灣,卻表現得意外寬容。開頭滿久,都是一片沉默。一句話都沒有。我在想,寫這書時,《臺北人》已經出版。大家大概沒想到,我寫完《臺北人》,迸出這樣一本書來。也許有點措手不及,或是不知道怎麼評論?畢竟當時對於同志的論述還很薄弱,西方的理論也還沒有進來,本土或中國文學的論述,也無以依附。有一、兩個寫專欄的,從「道德」上出發,表示同性戀是病態、應該去看醫生等比較膚淺的反應,其餘皆無。現在來看,大概有些原因:因為我寫這本書是滿嚴肅的,哪怕寫出來是帶點喜劇性的作品,我的寫作態度都是serious的,不輕佻。此書也非為同性戀請命,只是試圖寫一種社會現象與人性,寫這群孩子在青少年成長過程的痛苦掙扎。青少年本來就辛苦,同性戀的孩子是更加的辛苦,也包括有社會現實在裡面。因此,評論者應該也覺得它是嚴肅文學,很難全盤否定它。或許它亦有些什麼打動了人心,因此,溫暖的回應也是有的,有些人來信說這個書寫出了他們心中的感觸。後來的迴響當然就漸漸地更多了。比較奇怪的是大陸那邊對《孽子》的反應,直到今天,同性戀在大陸還是很大的禁忌,但《孽子》卻在1988年就由他們最「官方」的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。一個字都沒改。後來還由其他出版社陸續出了六、七個不同版本。可見這書有廣大讀者,也沒見到什麼負面評論。連續劇一拍,就更不得了了。所以《孽子》的歷史也滿有意思的。當初實在是想不到會變成這樣。

現在,好像台北是最同志友善的城市,若回顧歷史,我想是因為同志議題是從文學裡開始的。如果從同志運動展開,勢必會遭受社會種種抵抗。但軟實力是具滲透性的,剛好九○年代,台灣幾個百萬文學大獎都頒給同志小說,華語電影又拍了許多同志故事,這對大眾都默默起著影響。



Q.您如何定義書名裡的「孽」字?您何以決定以公園暗處的青春男妓們,作為主人翁?是因為這樣,可以最有效帶出他們作為同性戀,與家國的衝突、與父輩之間微妙的眷戀與糾葛?
A.有人說我《臺北人》寫了孤臣,後面接著寫《孽子》,「孤臣孽子,其心也危!」倒也串了起來。當然這題目有它的ironic,因為是社會把他們看成「孽子」,他們不符合社會認可的價值,被家裡逐了出去;但他們也是人,因此整本書也寫他們如何重返「人子」的掙扎過程。也許失敗了,但他們心中有那種渴望:被社會、被家庭重新接受。小說最後,我安排了一場傅老爺子的葬禮,讓年輕的孩子為他扶靈,就是期望透過這個「儀式」恢復他們人子的身分。當然不一定成功,畢竟最後阿青還是回不了家──雖然他的命運是開放的。



Q.那個場景,也是小說作者對小說人物所給予的救贖嗎?
A.可能吧。當然寫的時候不會這麼想,這麼想就寫不出來了。現在回頭去看,不只是書中這些孩子,書裡的父親,因為把小孩趕走了,他們身上也帶了罪孽,唯有父子之間真的和解了,那樣的罪孽才能解除。因此那個場景不是單方面的,也可以說是替傅老爺子解除他趕走兒子、使兒子死掉,他心裡未曾癒合的傷口。



Q.《孽子》於1977年開始在《現代文學》連載,但小說裡所著墨的時空,卻鎖定於稍早的1970年,是否有特別用意?
A.其實我連載時是已經寫完了的。只是邊連載邊修改。動筆時大概即是1971、1972年。前後寫了五、六年,我寫東西很慢的。一改二改三改。寫了一半發現不對,又重寫。對我來說,這個小說滿難的。希望能表現出當時台灣的變動──以阿青為例,他的父親是一個被解職的軍人,他們可說是外省人家庭裡最低層、潦倒,背負最大悲哀的;他的母親是本省人的養女,屬於台灣的悲情,兩者相加,產生了李青這個孩子,可說是相當沉重的。現在看來,阿青這角色倒像是個台灣寓言。1970年,差不多就是他的父母親結婚,生下小孩,這小孩成長為一個青少年的時候。



Q.李青一角很有趣。全書由他開始,也藉他的第一人稱敘述將整個故事串連。他看起來參與,但其實常常很疏離。家庭的變故使他偶爾老成,但有時,也突然現出孩子氣。書裡寫他跟阿鳳一樣有一雙「痛得在跳的眼睛」,但他的靈魂,毋寧更接近龍子,因為對弟娃的移情作用,而總想照顧幼小的孩子。您如何發想、設定「李青」這角色?
A.剛剛說到的他父母的部分,是比較特殊的,此其一。其二,他高三,又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,從他的眼光來看世界,比較能有所感受。也希望讀者能藉由他的眼光去感受。倘若換一個人,比方說從小玉的角度,那又完全不一樣了。若是用全知觀點來寫,也不一樣,太代表作者。所以,用阿青的眼光,把時間鎖定在那一年,他又疏離又投入的人格特質,便顯得可進可出。同時,高三的孩子已具有相當的程度,所以我選他作為point of view。

龍子看到他想起阿鳳,但其實李青跟阿鳳長得很不一樣的。因此,我特別寫那一雙眼睛。大概《孽子》裡所有孩子的眼睛,都有一種哀傷在裡頭:一種被棄的哀傷。



Q.因此,李青可說是龍子與阿鳳的綜合體嗎?
A.李青的感情世界,我自己覺得比較動人的地方,其實是他對他弟弟的感情。弟娃對他而言,不光是弟弟,也是一種innocence的代表。李青感覺自己「墮入紅塵」,因此對童年時的天真、純真,特別想要去保護。全書最後那個scene,在大年夜,他想帶著無家可歸的少年羅平回家。我想,那就是阿青最重要的一個感情世界。這世界大概跟龍鳳血戀是不太一樣的。阿青的靈與肉可分為兩方面,他的靈,追尋著弟娃或弟娃的變形。

我的觀察:同性戀的感情構成,常是家庭的延伸,或許是父子,或許是兄弟,年紀大些的與年紀輕些的相互倚賴,或如女同志關係中,亦有些近似母女。年紀相近者,則有手足之感,女同志就像手帕交。這樣說,彷彿人逃不了「家庭」,其實異性戀也一樣,有人常在感情裡扮演母親或父親。



Q.被逐出家門的李青,最終沒能與父親和解。王夔龍沒有,傅衛也沒有。若此刻讓您重寫《孽子》,李青與他的老父,會有一個較甜的結局嗎?
A.很難啊。別說是因為同性戀的關係,就算是異性戀,中國父子間的問題也從沒解決過!母子或父女和解的比例較高,但母女成仇也不得了!那種愛恨交集是很複雜的。《孽子》翻譯成很多語言:日文、英文、法文、義大利文、荷蘭文、德文,雖然西方社會制度不同,但他們都有共鳴──他們也有一大堆被趕走的孩子,直到今天都一樣。人類的情感總是矛盾重重的,我想要是這些矛盾都能解決,大概也沒有文學了。



Q.《孽子》裡有許多飲食場面。男孩們都有活潑旺盛的食慾,相對地,除了龍子與阿鳳的傳奇,或傅衛與充員兵,卻很少看見他們的性慾(雖然有大量性交易),或愛慾。李青毋寧眷戀著死去的弟弟,小玉狂熱尋找著不存在的父親,吳敏愛上一間舒適的浴室,老鼠的安全感來自他的百寶箱──是因為在貧窮的年代,物慾與溫飽凌駕於性慾之上?或是您有意的修剪?
A.這些男孩子身體上的慾望,我想這本書不需要寫。我從來都沒有避諱。但如果細寫出肉體上的事,就成了另外一本書了。像龍鳳血戀,也可以寫他們做愛做到翻過去,但不需要,重點是他們之間強烈的情感,當愛情到了那種地步,我想已經超出肉體了吧。舉個例,像艾蜜莉.白朗特(Emily Bronte)的《咆哮山莊》,Catherine和Heathcliff的生死戀,沒有講什麼肉體的事,卻可能是我看英國文學裡最passionate的一段愛情。又好比中國最了不得的一本小說是《金瓶梅》,把肉體的現實寫得那麼淋漓盡致,那麼不留情,那個小說需要如此。我當然也可以寫一個同性戀者,他肉體的放蕩有多麼厲害,但那是另一本小說了。

至於書中的男孩們何以這樣拚命吃東西,那大概即是一種情感的缺乏,尤其當家庭的愛失去之後,生理上便有了這樣的轉移。

另方面來說,這小說有一個很大的主題,即它是一本「尋父記」。小玉在找他的爸爸,甚至跑到日本去找,那些人看似他的恩客或sugar daddy,但小玉也從他們身上找到一種父親的照顧。吳敏也是如此,他自己的父親在牢裡,是不稱職的爸爸,張先生至少給了他一個家。亦即,家的渴望對他們來說,是更重要的。像李青也是家庭破碎,他唯一的寄託是他的弟弟。所以,他們都把自己對於家的渴望,移轉為如何在同性戀的世界裡,重建一個家庭:沒有血緣的父子、兄弟。

好像是張小虹曾經說,我這個書是一個「酷兒家庭」,也有道理的。同性戀的世界,戀人組成另類的「家」,所以同性戀才拚命爭取婚姻合法、能擁有自己的孩子,這應也是緣於對家的基本渴望,亦是同志運動最大的動力。



Q.學者紀大偉說:「『到底是在寫青春美,還是在寫同性戀?』這種曖昧的態度是白先勇作品中的主要特色之一。」又或者,《孽子》既要寫青春崇拜,又要藉著這些年長男人們,側寫青春的不可恃?
A.兩者都有。不光是同性戀,異性戀對於青春也是狂戀、崇拜的吧。像有些步入中年的男子,對少女的情愫,也是一樣的。人類對青春啊,美啊,天真啊,都難以例外。托瑪斯.曼的《威尼斯之死》,就是這類主題的經典之作。青春當然美囉,但應該是指更形而上的部分。畢竟年輕不一定美,也有很多年輕人很討人厭……另方面,如此迷戀逝去的青春,大概也牽涉到佛家的一些道理,比方:人生無常。



Q.《孽子》在書寫同性戀的黑夜世界與父子情感的拉鋸之外,許多篇幅流溢對社會底層人物的哀憫。但舞台劇的種種限制,勢必無法全數轉譯長篇小說中的種種細節。如果由您親自操刀編劇,書中哪一場景是您會特別重視處理的?
A.因為我寫了《臺北人》,有些人認定我就只關注「上層社會」。還有人說我一定不可能寫三重(《孽子》裡的小玉就住三重)。其實我憲兵訓練時在三重住過,還跑去看那裡的大腿舞!按理說,小說家應該是無所不能的。並且,作為一個作家,各種階層的人我都感興趣,最終的結論是:人的問題都一樣,且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

《孽子》重要的場景有好幾個:阿青去探望他媽媽的戲,還有龍子跟傅老爺子談心的那一段也是要緊的。《孽子》電視劇裡,王玨演得真好,讓我意外的是,庹宗華也演得好,他的型其實跟龍子不像的。另外就是龍鳳之間的戲也很重要。



Q.若不論任何實際限制,您也演出其中一角的話,哪一個角色會是您最感興趣的?
A.我年紀大了,我演傅老爺子吧!(白老師大笑起來。我們不死心追問:別管年紀呢?)若不考慮年紀,我滿偏心龍子這個角色,我喜歡他對愛情那種苦苦追尋,一往情深。



Q.曹瑞原導演表示,關於將改編的《孽子》舞台劇,「白老師是掌舵者,我游移了,他就把我抓回來。」您除了原著作者身分之外,還將參與哪些部分?
A.我因為受了教訓,這一次我只給意見。反正大家改編小說都是二度創作,要忠於原著是不可能的。那也應該,因為舞台劇語言跟小說語言是兩回事。這個戲滿多藝術家參加,也鄭重其事地做。因為它上了兩廳院,又是2014年TIFA的開幕。曹導的擔子滿重的,畢竟他拍電視劇那麼成功。當然他對《孽子》的認知是很透了。選角和歌曲都由他們弄,會有很好聽的歌喔。因為加入了歌舞,該唱就唱,該跳就跳,該演戲就演戲,我想是滿自由的,會有一種開放的形式出來。



Q.可以透露下一個寫作計畫嗎?
A.你慢慢等吧!我不會放棄的。前一陣子忙著寫《父親與民國》,也弄崑曲弄得……但封箱了,封箱了!最重要的還是我的志業:寫作。



◎受訪作家簡介



白先勇



廣西桂林人,台大外文系畢業,後赴美到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室研究創作,獲碩士學位後任教於加州大學。曾創辦《現代文學》雜誌,著有短篇小說集《寂寞的十七歲》、《臺北人》、《紐約客》,長篇小說《孽子》,散文集《驀然回首》、《明星咖啡館》、《第六隻手指》、《樹猶如此》,舞台劇劇本《遊園驚夢》、電影劇本《金大班的最後一夜》、《玉卿嫂》、《孤戀花》、《最後的貴族》等。兩岸均已出版《白先勇作品集》。近年致力撰寫父親白崇禧的傳記,2012年出版《父親與民國:白崇禧將軍身影集》,即為資料豐碩的圖文傳記。白先勇吸收西洋現代文學寫作技巧,融入到中國傳統表現方式之中,描寫新舊交替時代人物的故事與生活,富歷史興衰與人世滄桑感。



◎本文作者簡介



孫梓評



1976年生。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。現任文字編輯。著有散文集《除以一》;長短篇小說《男身》、《女館》;詩集《你不在那兒》、《善遞饅頭》等多種。


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聯合文學》七月號345期;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